许项国看着这位不速之客，有点无语。

今天是他退休第一天。本来他是打算睡到下午，结果在早晨七点就被叫起来，说是有人来访。

“于凯，你疯了啊，现在来我家是不是不太礼貌？”许项国看着穿戴整齐的老友，“你是一夜没睡？”

“你懂我。”于凯自然地搂住许项国，“你退休第一天，我请你吃饭。”

由于体型的差异，于是许项国就穿着睡衣跟着于凯去了附近一家面馆，坐下后，就一直幽怨地盯着于凯。

于凯：大夏天的，你这眼神看的人心里凉凉的。

一碗面下肚，项国心里地火气小了些许，看到他有所缓和的表情，于凯抓住了机会开口。

“决定了？就这么退休了?”

“不然呢？”

“你老师当年可是一直干到去世，你现在就退休，那些没有完成的课题就都放弃了？”

许项国笑笑：“哪有什么课题？我研究的是环境，你看看现在，哪还有什么环境可言？”

于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友，的确，现在的世界……其他的不说，他来自安徽，那条横穿他的家乡的长江已经与当年的恒河无异；天空也是灰蒙蒙的，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鸟叫了。如果他是环境学家，也一定看不到未来。

尤其是自己这个朋友还总是心怀天下，当初选择环境也是为了献身于全人类，对如今造成地球环境如此的罪魁祸首，项国一定是失望透顶的，十年前他还到处跑宣讲环保理念，而现在工作之余每天都宅在家里，避免外出，颇有一副混吃等死的做派。

于凯理解他，也同情他，但今天，他要说服他。

许项国见于凯不说话，大概猜到了他的来意：“你别想着劝我，我的研究领域都已经没了，看不到未来，我就是干八辈子又怎样？如果能生在老师那个年代……别说搞到退休，我就是干到咽气也乐呵呵的。”

“那就看着我们这么自取灭亡？”

“自取灭亡？你怎么能这么说，这是思想的自由，是人性的光辉。我怎么敢对人类的自由思想指手画脚。不如让我死在十年前，跟思想钢印一起死。”

“人不能总是留恋过去。”于恺叹了口气。

虽然这过去确实很让人留恋……于恺心里想。

一百多年前，世界各国面对每况日下的资源环境问题，终于决定采取强硬措施，于2025年秘密召开的联合国会议上，世界各国一致决定通过《思想钢印公约》，即对2026年1月1日0：00以后出生的幼儿，进行思想钢印教育，调整其经济条件，降低其物欲，并大力加强环保教育，在一百五十年之内，更新全人类的思维模式与行为模式。

在场所有人，宣誓保密。

法案内容，永久封禁。

世界主要经济强国合力调整世界经济走势，以经济危机为由，降低世界各行业产能，进而降低人类生活水平。

环保教育日益加强。

经济危机不罕，环保教育常有，全球无人怀疑。

一百一十年后，思想钢印彻底建成。环保业发展达到巅峰。

许项国在这般社会中，成为了一个环境学家，他觉得自己在从事世界最高尚的行业。

十年前，也就是思想钢印建成64年后，《思想钢印公约》被偶然解密，并迅速传播至全世界。

许项国的老师，在读完公约内容的当晚，服毒自尽。留下遗书只有一句话：环境学今日灭亡，人类不久后将为其陪葬。

许项国悲痛无比，但并未绝望，他觉得人类不过会回到思想钢印之前的状态，只要自己继续为环境学现身，人类就还有希望，自己的老师有些杞人忧天了。

可是，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可控起来。

一方面，由于之前的极端环保，在心理上人类获得了一种“道德许可”，让他们心安理得地过度消耗资源。另一方面，环保主义的思想自上向下盛行，虽然是可持续发展，但过度环保还是造成了人类集体的生活水平倒退，对于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低质量生活，很多人会产生一种报复性消费的心理，似乎只有自己肆意糟蹋地球才能证明自己的灵魂自由。

当把视野扩大至整个世界，我们就看到了史无前例的资源过度消耗，十年，人类以从前七八倍的速度忘我地对地球进行着掠夺，而十年后的今天，看看周遭环境，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，已经来不及了。

现在人类当然已经是强弩之末，正一步一步走向灭亡。

所以与这样的现实比较，过去当然让人留恋。

不过伤春悲秋不是于凯此行的目的。

“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夜没睡吗？”于凯希望能够挑起项国的好奇心。

项国的目光移向于凯：

“放。”

“我来跟你说正事的。”

“打住，正事现在跟我不沾边。”

“我昨晚开会开了一宿，你就不想知道议题吗？”

项国刚想摇头，于凯不给他反驳的机会，立马把此行的真正目的说了出来：

“如果给你一个新的地球，你愿不愿意去那里继续你的课题？”

项国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于凯。

“我知道很扯，但是这就是发生了。三年前，我们观察到四光年外一颗行星，经过初步观测，它的气候条件，资源条件都与地球十分相似，经过三年的观测，我们终于在一个礼拜前得出结论，”于凯说到这里有些激动，“这颗星球的自然条件竟然和地球一模一样！”

“什么都一样？”

于凯重重点头：“我都要觉得是上帝的手笔了，为了再给人类一次机会。我们将其命名为新地球，它的各个地区都用地球旧地名命名。”

许项国还是有点怀疑，紧接着收到了一封邮件，里面是那颗行星的具体资料。

……真的有造物主啊……

许项国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：“那现在上面打算怎么办？”

“移民啊。反正现在技术跟得上。”

许项国沉默了，他有自己的考量，他真的觉得这样做不过是毁了另一个星球。

“所以你们的议题是什么？”

“有人想把思想钢印用回来。”

“人类对思想钢印的恐惧已经可以跟核武器媲美了吧？”许项国很惊讶这样的想法竟然可以被讨论。“不过我同意，不用思想钢印，人类灭亡只是时间问题。”

“你是这样想的吗？可是我们是想让你反驳这个观点……思想自由还是最基本的……我倒是觉得人类会珍惜这个新地球。”

“各有各的道理，你无法说服我。”

“可如果让你去试验呢？”于凯抓住了许项国的手：“我们想让你带领一批人，去进行第一批移民实验。”

许项国愣了一下，缓缓推开于凯的手：“我不行……”

“这是我们，”于凯抓许项国的手抓的更紧，“唯一的机会了。”于凯的眼睛里闪着光，几乎是祈求的眼神。

许项国有些动摇，他内心的灰烬中，有一簇火苗发出了光芒。“我…考虑考虑。”

“一个月之后，我在母校等你。”

一个月后，许项国如约来到了母校浙江大学，启真湖畔，见到了于凯。

“我去！”，许项国目光坚定。

于凯微笑一下：“欢迎加入百万立方项目。”

2210年7月15日，百万立方项目宣布启动。

8月1日，面向全国筛选第一批实验者，最终男女各1001人，其中0-12岁267人，12-60岁1600人，＞=60岁135人。最终选址为现海南省临高风力发电厂附近，东经109°23'17.643"，北纬20°9'22.324"

10月5日，百万立方项目建设完毕，收入异次元搬运球。

11月14日，飞船发射。

11月17日，到达新地球选址区域，百万立方项目正式开始运行。